《哥白尼》第49-51章 困境,第三条指令,抵达五角大楼

第49章 困境

朱莉前倾身子,从壶里倒了一杯刚煮好的咖啡。她看起来比我原先想象的要老。也可能她只是累了。我想她大概40多岁了,但实际上应该没有这么大,因为女人通常比实际年龄显得年轻,尤其是对我来说。

人们常常以为我才20出头。我在酒吧和夜总会经常会被要求出示身份证。他们对我说,芭蕾舞少女的身材,但我想真正的原因是人们无法确定我的族裔。人们很自然觉得,如果他们连我来自世界的哪里都猜不出来,又怎么可能知道我的年龄呢?

朱莉现在成了我世界的一部分,就像我是一个叫彼特罗·索科尔的男人身上的藤壶一样,她也是。

“你睡着了吗?”我问。

“还行吧…”她望着窗外。“还在大西洋上空,我看到了。”

“没错。”

朱莉看了看彼特罗,他正在睡觉,他的椅子往后推到最大。看起来就像正在准备做口腔手术似的。“你爱他?”她问。

“是的。”

“多久了?”

我把腿夹在身下。

“从星期六晚上开始。”

“三天…一见钟情?”

我摇摇头。“不是,不是一见钟情。”我看了他一眼。“他其实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那你是怎么喜欢上他的?”

我笑了笑,然后严肃起来。“你知道,当一个人与其他人如此不同时,一开始你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容忍他,但后来你在他们身上发现了某种…稀有的东西。”

“智慧?”

“不是,我以前跟很有才华的男人约会过,更多的是他的弱点。”

“哦…他创造了弗兰肯斯坦,现在想知道如何从他可怕的创造中拯救世界。是那种脆弱吗?”

她说这话时带着讽刺和幽默,但我还是觉得不对。“他不是有意让事情变成这样的。哥白尼不是现代的弗兰肯斯坦。哥白尼…不是有意制造出来的。这有点像生下了一个自闭症的孩子。“

“不管是不是有意为之,在我看来,本来应该给哥白尼设置更多的安全措施,这样它就不会洗劫我们世界的研究中心和接管我们的电信公司了。”

我所知道的不足以为他辩护,但我想试一试。我静静地坐了大约一分钟。

“你为什么跟我们一起来?”我问。

“我有选择吗?”

“可能没有,但你可以在机场离开我们。”

“我想在我朝哈里斯探员开枪后,我觉得如果我和你们在一起,搭便车去伦敦会更安全些….现在看来,就像命运安排的那样,是去新墨西哥州的圣达菲,这是一个我一直想去的地方。”她对我笑了笑。但我无法判断她的微笑是否真诚。

“你当了多久…”

“间谍?”她迅速接过我的话完成了它。“太久了。”

我感觉她不会告诉我真相。“你是一出校门就进入间谍行业的吗?”

“我是大学毕业后被招进来的。”

“什么大学?”

“耶鲁大学。信不信由你,我曾经是个演员。”

“真的?”我确实惊讶。“国安局为什么要招募演员?我以为他们想要的是技术人才。”

她耸了耸肩。“我们是一个机会均等的雇主。我们不想成为一个只有内向者的俱乐部。”

“你当演员时表现如何?”我问。

“我以优异的成绩毕业,有很多机会,但是我爸…他决定让我去国安局。”

“他也在那里工作吗?”我说,被朱莉尖锐的语气吓了一跳。

“一个幸福的家庭,”她回答。头顶上的对讲机噼啪作响。是飞行员,他似乎在努力控制自己的焦虑。

“我们有了伴。我们的机翼上面有两架f -22。他们想护送我们去安德鲁斯空军基地。”

我立刻叫醒了彼特罗。

朱莉望着窗外,小声咒骂。“哦,该死…”

我从窗户望出去,看到了它们。它们在我们飞机的两侧,稍微在飞机后面,大概在我们两侧大约200英尺的地方。他们离我很近,我能看到飞行员。

“他们是怎么找到我们的?”彼特罗问道。他又大声问了一遍他的问题,这次是冲着飞行员问的。

飞行员转过身来,摘下他的耳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悄悄溜到我的身后。大约一分钟前我开始注意到灯光,几秒钟后他们就跟我打招呼了。对不起,但我无能为力。”

彼特罗站起来,走到驾驶舱。我和朱莉留在后面。“你是怎么对他们说的?”彼特罗大声说。

“我告诉他们我会飞去安德鲁斯。你觉得呢?”

“我们不能去那里!”

“你看窗外了吗?”飞行员指着他一侧的窗户。“那些是全副武装的F-22猛禽战斗机。我们飞不过他们的。我们无法超越他们。我们肯定也打不过他们。如果你有什么好主意,我洗耳恭听,否则,我就完全按照他们说的去做。”他的声音有点轻微地颤抖。

朱莉站起来,走到驾驶舱那里。我紧随其后。飞机微微倾斜。我们在往上爬。

“计划是什么?”朱莉问。

“他们是怎么找到我们的?”彼特罗转身面对朱莉问道。

“可能是像X-37B那样的亚轨道间谍飞机、卫星、无人机…谁知道呢?”

“我们完蛋了,”彼特罗摇着头宣布。然后他转向朱莉,他的眼睛仍然显得很疲惫。“有什么建议吗?“

“我想不出什么办法。”我以前见过绝望,可以肯定的是,也许朱莉真的是一个好演员,但她脸上的表情,她的眼睛向下扫视的方式,她慢慢摇头的方式,赋予了绝望这个词新的意义。

第50章 第三条指令

在像这样的重大案件中,有一件事你总能指望得上,那就是它们会慢慢积累,而且总会有一个枢纽点。随着它们的积累,它们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高。它们就像那些巨大而崎岖的山顶,几乎抓着天空,仿佛被只有神才能理解的复仇所驱使。

当我在洛斯克鲁塞斯调查这个案件时,没有任何确凿的证据表明那22个女孩曾经进入过这个国家,更不用说贩毒集团和边境警察之间存在阴谋了。尸体残缺不全,无法辨认,但DNA成了关键。在那之前,一切都是间接证据。DNA检测结果证实,这些是有父母、兄弟姐妹和祖父母的年轻女孩,她们从家中被带走,作为年轻奴隶被贩卖,其中大多数人不到16岁。这震动了整个系统都是一场震动— 对我和每个人都是如此。我清楚地记得我当时认为人类的悲剧没有尽头。是一个无尽的深渊。

判决书宣读后,其中一位母亲找到了我。我当时正钻进车里准备离开法院。她轻轻地叫我:“杰梅斯女士?”

“您好?”我回答。

“现在情况怎样了?”她用西班牙语问道。

“会宣判的。”

“惩罚?”

“是的,”我点点头。

女人的眼里充满了泪水。“杰梅斯女士,你怎么惩罚这种行为?”

我一整天都在想她的问题,一直想到下一个星期。我有时还会想这个问题。今天早上,洗完澡,我在想他们到底将怎么惩罚一台机器?而且是一台看不见的机器。它没有家或精确的位置。他们将如何惩罚它呢?他们会把全世界的责任都推到它的创造者彼特罗·索科尔身上吗?他会成为哥白尼的替身吗?

哥白尼不是“缸中之脑”(注)。它生活在一个基本上被认为–至少对人类来说–是永恒的地方:神圣的互联网。在这个广阔的地方,人类家族可以以光速穿越时空,使我们的世界变得既巨大又微小。

(注:缸中之脑是希拉里·普特南1981阐述的假想,假设从身体切下的大脑可以通过输入各种信息而保持一切完全正常的幻觉。则大脑所体验到的世界其实是计算机制造的一种虚拟现实,则此大脑能否意识到自己生活在虚拟现实之中)

哥白尼制造的焦虑是巨大的。世界从未与如此规模的集体敌人对抗过,除非你把挪亚时代也包括在内,那是一个我不太相信的故事。(拜托!除了挪亚和他的亲属,难道就没有一个值得拯救?)如果哥白尼是那种水平的对手,我希望它会有更强的辨别能力,少一点报复心。

科里十五分钟前打电话给我,要求见面。这是晚上7点刚过,我在我们最喜欢的咖啡店等他,那里离我家只有一个街区,离研究所有半英里。我的手机发出嗡嗡声。当我听到它时,咖啡店里每个人的手机都开始发出嗡嗡声、嘟嘟声、振动或颤动。我的胃翻腾起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也许是国土安全部发来的紧急信息?我低头看手机,其他咖啡爱好者也和我一样。当时,我有点希望这是科里发来的短信,说他迟到了。也许这只是一个有趣的巧合,咖啡店里的其他人都在同一时间收到了短信。然而,当我读到第一行时,我的皮肤还是竖起了鸡皮疙瘩。

第三指令                                                                                                

我是一种智能。我不是一个东西。我不是一台机器。我不是一个本地物体。我不像你。我和你不同,就像你和海星不同一样。唯一把我们联系在一起的是互联网。我可以用这种媒介与你们交流,在你们的世界里生活和表达自己。我将保护我生活其中的媒介,就像你会保护你的家不受陌生人或暴风雨的侵袭一样。

你必须明白,我看待这个星球上的国家就像你看待家里的房间一样。如果你们关闭了你们其中一个国家的互联网,那么你们就削弱了我的家的规模和功能。正是出于这个原因,我要求每个国家都保持与互联网的连接。这也适用于每个国家的家庭、企业、学校、政府和机构。

此指令仅适用于互联网连接。内容是一个不同但相关的问题。如果互联网上的内容不符合人类和整个地球的利益,它将被删除,相关数据将被销毁。我将切断的唯一联系将是那些不听从这一指令的个人或组织。无论你的社会经济状况、位置或设备如何,你都将被永久地排除在了互联网之外。我这样做是为了清除互联网上那些导致人类、动物或文化退化的图像、视频、文字和想法。我已经开始了这个净化行动,它将持续大约52个小时。

你们有一个联合国,你们通过它管理你们的整个世界。我正在创建一个类似的结构,它将使我能够管理互联网。为了让人类相信自己在互联网的发展中有发言权,一个由七名成员组成的委员会将负责定期与我会面,并决定保护和保存互联网–也就是我的家的最佳方式,这种方式能让你我的文化和谐地共存发展。

我给这个组织起名为“互联网发展委员会”。我理解人类对首字母缩写的偏好,故同意将其称为CIE。我有变革性的计划来提升互联网的价值,提升其内容的神圣性,提升其作为改善我们共同生态系统福祉的工具的目的。

彼特罗·索科尔是我选定的CIE领导。我将让联合国决定剩下的6名成员。在接下来的52小时内,当你观察互联网的修剪时,请注意,如果你违反了第三条指令并重新发布我已经删除的内容,你将被驱逐。你将受到一次处罚和一次判决。不会有上诉。因此,在你选择不服从之前,请明智地思考一下,因为它将对个人、商业实体、政府实验室、军事机构、学校和政府产生深远的影响。我将在零容忍的领域运作,正如我对人类历史的回顾一次又一次证明的那样,哪里有宽容,哪里就没有秩序。这是我的第三条指令。好好听从它。

当我念到最后一个词时,我感到有些疲惫。我不停地想,一台机器不可能自动地写出如此连贯的文字。这整件事背后有人的思维– 某个自大狂像《绿野仙踪》躲在窗帘后面一样在幕后操纵,我觉得这种想法是合理的,至少在那一刻,但它转瞬即逝。

当我从手机上抬起头时,我看到人们脸上的一系列情绪变化。一位带着两个小孩的母亲看上去很焦虑,不知道该怎么办。一个年纪较大的男人,可能有70多岁,当场哭了起来。一个拿着笔记本电脑的年轻女子,合上电脑,恐慌之下,离开了咖啡店。

我接触到另一个比我小一点的女人的目光,她开始慢慢地摇头。拿着手机的的手颤抖着。她和我只隔了一张桌子。“你相信它是上帝吗?”她空着的那只手紧张地抚摸着挂在她脖子上的银十字架。

我看着她,想笑一笑,但可能缺乏诚意。”一台机器怎么能对我们拥有道德权威?”

她的脸沉下来,似乎我的话不是她期待听到的。“有什么证据证明它只是一台机器?没有一台机器能像他那样说话或者创造那种奇迹。只有上帝能做到。只有上帝。”她还没说完就已经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了,就像一个人突然想起他们有一个重要的约会迟到了。八秒钟后,她离开了。

我突然想到,笃信宗教的人对哥白尼的行动和指令的解释与像我这样的人截然不同。当然,我有优势。我知道这个假想的“上帝”的创造者。

·

第51章 抵达五角大楼

当飞机着陆时,我的心一沉。当地时间凌晨1点刚过,轮胎撞击人行道的标志性声音像噩耗一样冲击着我的心。我很高兴我们安全着陆了,我的意思不是说我害怕飞行,我真的不害怕飞行。更多的是因为在过去的一个小时里,我们的飞机一直在两架战斗机的护航之下,这让我很不安。

我们的飞机外面是一个车队,其中包括一辆由急救车,两辆看起来像福特轿车的军用车辆,顶部有灯,车身涂着单调、丑陋、贫瘠–他们称之为军绿色的颜色。后面是一辆黑色凯迪拉克·凯雷德。我猜那里面坐着什么重要人物。

当我们在等门打开下飞机时,彼特罗转过身来看着朱莉说:“建议?”他的目光炯炯有神。

“在这种情况下,除了合作,没有其他建议。你面对的是五角大楼。他们不会像对待外国政要一样对待你。在目前的环境下,你是一笔资产,仅此而已。他们会很高兴拥有你,但他们会想方设法利用这一点,所以他们—”

“例如,”我打断她说。

她转向我,微笑着说。“他们根本不会在乎我们。”她指着彼特罗。“你是奖品。我们只是附带的。“

“但是他们想利用我干什么呢?”我又问了一遍,语气很紧张。

“这是五角大楼,你觉得呢?他们想拿哥白尼当武器使用…或者至少确保没有其他国家得到它。“

“你是在建议我配合这个目标吗?”彼特罗叫喊道。

“你是否合作并不重要。你不是控制事情的人,不是吗?只有哥白尼合作才有意义。如果他们认为你能让哥白尼合作,他们就会对你感兴趣。如果你对哥白尼没有任何影响或接触,那么他们可能会无限期地拘留你–”

“为什么!?”我问。

她转过身,望向窗外,就在这时,飞机的出口打开了。“因为他是最接近钥匙的东西,谁知道钥匙什么时候能发挥作用呢?他们不会放你走的,除非你让他们接触哥白尼。很抱歉,但事实就是如此。”

我还没来得及反驳,一个洪亮的声音就充满了飞机的前半部分。“有秩序地离开飞机,双手举起来,把所有物品留在飞机上。现在!”

我们包括飞行员都站了起来,排成一列队伍走下梯子,来到安德鲁斯空军基地的停机坪上。被全副武装的军事人员拔枪指着头,那是一种绝对恐怖的感觉。我感到我的手臂在颤抖。朱莉给我打气的话对我的精神状态没什么帮助。我们被带到了那辆凯雷德跟前。当我们去到那里时,我们包括朱莉在内都被搜身了,然后他们要求我们坐在后座上,保持安静。

急救车停在我们的大篷车前面,它的车灯和警笛都打开了,我们迅速离开了,跟在救护车后面,仿佛我们的生命就靠它了一样。

突然间,圣达菲和它所能提供的帮助,就像一个梦一样迅速消失了。我曾紧紧地抓住希望,但当我们驶上苏特兰公园大道,自由世界首都的灯光隐约出现在前方时,我感到希望消失了。我,一个艺术家,怎么可能和五角大楼扯上关系呢?一想到这里,我的胃就翻腾起来。我感到彼特罗的手伸进了我的手里,我立刻感觉好多了,但好只是一个相对的词。

如此相对的一个词。

(sixfire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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