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浓重的雪茄烟雾。暗淡的光线。巨大的石头壁炉上方挂着一幅伦勃朗的作品，画中人阴沉的脸斜睨着，轻蔑地俯视着下方。一堆火熊熊燃烧着。一位年长的男人弯腰坐在壁炉前，像普罗米修斯一样戳着里面的木头。他长长的银发和胡须给他平添了一种杰出学者的气质，如神谕般鼓舞着衰老的灵魂。
突然，他书桌上的电脑屏幕亮了。一会儿之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理查德教授，刚刚出了点事情…非常奇怪的事情。可能很快就能确认是系统故障，但我们感觉还是让您知道一下。”
那男子丢下手中的火钳，慢吞吞地走到书桌前。“再说一遍。我没听清。发生了故障？”
“先生，您是否记得，我们将CERN（欧洲核子研究中心）分离出来作为LHC（大型强子对撞机）的首节点？”
“是的…”
“我们刚刚截获了来自CERN计算机安全小组的一个紧急电话。”
屏幕上的人停了一下。她是一个相貌平平的中年女子，褐色头发，穿着乳白色上衣。她突然显得有些紧张。
“信息很神秘，CERN处于离线状态—原因不明。目前我们只知道这些。我们检查了，发现大型强子对撞机被关闭了。网络上所有的节点都已关闭。”
“是系统更新吗？”
“没有更新计划，并且更新也不会完全关闭系统。”
理查德博士一只手摸着胡须，另一只手寻找着雪茄。“网络上还有其他异常情况吗？”
屏幕中的女子清了清嗓子，把目光移开了一会儿。
“先生，有些事情正在发生。我们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全球的网络都在被…重新排布。”
“再说一遍？”
“欧洲核子研究中心发生的事情，在全球大约…”她目光离开屏幕，“…21个实验室里也发生了。所有这些主要的研究中心，就他们的计算能力来说，被劫持了–我找不到更合适的词语来描述。这些网络都被一个外部来源所控制。由于我们观察到的协调性很高，肯定是一个单一来源。”
“那些数据集呢？”
“先生，它们下线了。”
屏幕前的女子含糊地说。
“操！”
“你是否能确定来源？”
“不能，先生，这是实时发生的事情。就是现在。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出事的实验室只有3个，然后变成21个，目前是…345个。事情正在发生，先生。”
理查德博士坐了下来。“不可能。没那么快发生吧。”
“先生，现在是1139个实验室。我得走了，先生，我需要去检查–“
屏幕停止了工作，完全沉默了下来。理查德博士靠在他的皮转椅上，笑了，并且几乎难以察觉地来回晃动着头。火苗的噼啪声是房间里唯一的声音。“他吗的这不可能。他吗的这不可能。”他吸了一口雪茄，但它已经熄灭了。
他的手机开始振动。他看到时他的同事欧文·巴伯博士的头像。他按了一下按钮。“是的，我知道，”他回答。
“你知道什么？”
“全球的科研实验室正在被接管。这是第一轮攻击。先是强人工智能，然后是石墨烯AI，这肯定是后者。它到底是怎么出现的，我真的不知道。但只有这个推测，能解释目前正在发生的现象。唯一的问题是，其来源到底是本土的还是外星的。”
“我感觉就像是被冻结在时间里的囚徒，”欧文说。“我听到牢房打开，锁松动的咔嚓声，但身体却不能动弹，并且什么也看不见。比尔，这件事就是这样，对不？”
“肯定是这样。现在咱们所能做的，只是希望它的计划与人类灭绝的概念无关。我们需要退后，欧文。没有理由拿枪反击。顺其自然，看看它的游戏计划是什么。”
“你的意思是消极接受？”欧文说。
“如果它能在十分钟内接管欧洲核子研究中心和数千个其他实验室…我们还有什么其他选择？所有Tier0（一种固态存储器存储——译注）研究节点都被劫持了。它接下来就会进入政府系统。”
这时，另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欧文，我需要离开一下，我会尽快回你电话的。我们转到零号协议，好吗？”
“明白。”欧文挂了电话。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遥远。
理查德博士表情阴郁地看着自己的手机。总统的印章替代了那上面欧文的照片。他点击屏幕。
“理查德博士？”
“是我。你是谁？”
“我是白宫办公厅主任大卫·布伦南。我们有一个涉及国家安全的问题，需要你立刻出席一个电话会议。我把坐标发给你。这个电话会议正在进行中了。请你尽快加入。”
“好的。”
当我拨打这个号码时，它要求我输入密码和验证我的社会保险码的最后四位数字。烦人。
我将电话设置成免提模式。
“比尔·理查德。”我尽量以一种正式的口吻介绍自己。因为我知道，美国总统也在这个会议上。
“你好，比尔，我是国家安全局局长康诺利。参加这次电话会议的有，国土安全部网络安全主任乔尔·兰顿。和计算机应急响应小组主任吉尔·班宁。我给大家介绍一下情况。大约20分钟前，我们在欧洲核子研究中心监测到一个重大的安全漏洞。其后扩展到2380个最新统计的学术实验室和政府研究实验室。清楚地表明这是一次协调的、前所未有的攻击–“
“对不起，既然你说的是攻击，”我打断他，“那除了这些实验室都被下线之外，是否造成了任何其他损失？”
“目前还没有，”康诺利回答。
“那我们怎么能知道这是一次攻击呢？”我问道。“它会不会是某种自然发生的递归病毒？一种只影响实验室的病毒？”
我看到吉尔在扭动。
“不，能够像这样协调运作的东西只可能是有计划的。考虑到其复杂性，几乎可以确定，它是在攻击我们的学术机构。有什么东西使我们的实验室下线了。这只能是一个东西。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这样称呼它？”
“那么，你认为它是什么？”康诺利主管问到。
“它是ETSASI。”
“抱歉，我们在NIST（国家标准与技术协会）还没有使用这个缩写。这是什么意思？”我假装不知道。
“这个词是外星超级人工智能的缩写。”吉尔说道。
“对我来说，这听起来像是一个飞跃，”乔尔回答。
“还有其他建议吗？”吉尔回击。“…可以肯定的是，这不是病毒。”
“为何是ETSASI？”
“三个理由，”吉尔回答。“第一，在我们的星球上，还没有哪一种技术能够以如此的速度和精度进行这样大规模的攻击。第二，这是一次全球性的攻击，中国或俄罗斯在背后操控的可能性很小。第三，找不到攻击的起源点。”
“有没有可能是某个政府的秘密实验室的一个成员别有企图，认为这是–”
“–地球上根本没有这样的技术。”吉尔打断他。“你是否看过那个代码的签名？”
“没看到，”我回答，身体前倾。”它们是什么？“
没有签名。我们查不到任何人。它移动得太快了，令我们无法追踪。”康诺利长官清了清嗓子，表示他想发言。“这个阶段，我们只知道，全球最卓越的实验室都遭到了攻击。这次攻击的来源不明。我们不知道其目的是什么。不过，如果这是ETASI实施的，那么请大家提供最专业的推测，它的理由和下一个可能的目标，还有，最重要的是，我们该怎么办？”
“接下来是一阵议论的嗡嗡声。我趁没有其他声音开口，试探性地做了大胆回应。“如果这是一个外星超级人工智能，那么我们还有希望，因为其攻击目标是我们的知识产权而非武器。这可能表明他们的议程比我们想象的要仁慈。至于下一个目标，假设它的兴趣超出了咱们的学术知识，那下面就很可能就是那些与人类发明有关的政府数据库。在那之后，如果他们不太友好，就会让我们的政府下线，让我们无法指挥并控制防御机动。”
“相比之下阻止外星超级人工智能，是不可能的。我强烈建议与我们的盟友进行建设性的对话，确保让联合国安理会及其网络安全中心领头建立国际回应小组。我们必须向所有盟友强调的一件事是保持被动。任何攻击性的姿态都可能导致局势恶化。如果我们组织反击，不管这个知识产权盗窃的背后是什么，它可能会被激怒，而我们与能够做到这一点的敌人发动网络战争，胜算不大。”
“我们真的可以确定，它不是一个本地AI？。”乔尔问到。
“我们只知道，这种技术至少要30年后才有可能。但是还是发生了。我认为我们需要看看一下那些没有被波及的实验室，特别是那些有AI议程的实验室。大家同意？”
“同意，”吉尔回答。“我没有完全否定这个可能性，但概率是千分之一。我认为本地ASI（人工超级智能）的可能性只有1-2百分点。但，是的，我同意，调查对象包含本地ASI，听起来很合理。”
康诺利长官目光移向视频头之外，似乎心烦意乱。“这件事会在五点的新闻里爆料，并且，不幸的是，因为刚好赶上是周六，所以这会是个缓慢的新闻周期。目前，五角大楼会将这件事标记为可能的恐怖袭击。”
“为什么？”我提问。
“因为没有任何其他合理的解释。我现在需要离开一下，去做一下通讯简报。如果这里出现任何新的进展，请及时通知我。比尔，你是否可以把这事报给联合国？”
“我会的，”我回答，“但如果我们宣布这是一次恐怖袭击，只要是智商高于室温的人都不会相信。这种说法只能让官方显得很愚蠢。”
“我会尽力说服总统，”康诺利局长说，“但你需要给我一个更容易被接受的说法。”
“我建议我们尝试说真话：我们不知道是什么引起了这个事件，我们正在发动优秀的人才调查这件事。”
“我会尽力的…兰顿博士，请给我发一份可疑实验室清单。吉尔，如果你发现任何这东西留下了的任何迹象，表明它的来源，请立刻通知我的办公室。大家还有其他的补充吗？”
“有，”我提出，“请大家祈祷它是善良的。”
（主权玫瑰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