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白尼》第三十九章 美国总统的反击

第39章

总统的工作很复杂。我必须至少在这些领域中成为专家或至少能胜任:外交政策,世界文化,经济,领导力,谈判,演讲,历史,建立共识,筹款和导向控制。我的政党证明了,我在所有这些领域都很有能力。不过,这里清单虽然很丰富多样,但还不够完整。技术也必须在这个清单中占据突出位置。但问题是,我并不清楚技术是如何运作的。

我有法律学位。技术在我的法律生涯中从没有发挥过重要作用,尤其是我专注于企业法,比如并购。技术意味着手机,电子表格,笔记本电脑和各种法律应用程序。很简单。但哥白尼这个技术,确实令人难以置信。科技政策办公室主任杰里米·霍顿是麻省理工学院毕业的一个聪明人。杰里米认为一切都应该存在于云端。他认为,“云之外的一切都没有用途。”这在哥白尼出现之前可能是正确的。

在那场惨败–也就是我的全国演讲发生后,我想立刻就辞职。虽然我是个适应力拔群的人,但这是在全球范围内进行的形象抹杀。有谁可以从这样的奇耻大辱中复原呢?从那一刻起,我唯一想知道的,就是如何消灭哥白尼和他的恐怖分子们。我已经命令杰里米招集我们最好的技术人员,制定一个击败哥白尼的总体计划。就在几小时内,这件事已经成为我新的执着。了解我的人都知道,只要我执着于某事,我就能掌控它。我已经在自己的人生中多次证实了这一点。哥白尼及其毁灭是我的新执着。我很喜欢这句话。

当时差不多是晚上10点了,我正在走进西翼地下室的一间名叫战情室的会议室。它是由国家安全委员会代表我管理的,目的只有一个,负责监控并处理国内外的各种危机。这件会议室还可以让我们与任何地方的任何人进行安全通信。这间战情室配备了各种先进的通讯设备,以维持对全球美军的指挥和控制。白宫战情室占地约5000平方英尺,拥有地球上最好的技术,有一张会议桌和16把椅子。

杰里米陪着我。他似乎有些忧郁,可能像全球所有人一样,为我感到尴尬。那场全国演讲更像是一次国家接管。哥白尼劫持了我的演讲。所有人都很紧张。恐慌是当天的关键词。如果这种事能发生在美国总统身上,这些恐怖分子一定强大无比。

我看了杰里米一眼,他似乎在全神贯注地思考。“我还是不明白,你召集了如此优秀的技术团队,却没有人同意我的看法。这不会减轻我的工作负担。”

杰里米正要开口回答,但又停了下来—停在走廊中间托马斯·杰弗逊前总统的画像下面。“总统先生,你…你要理解,我们之前从来没见过类似的事情。从来没有。没人想让你那本来就很艰难的任务变得更困难。我们都知道这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艰巨任务。因为这个东西超出了我们的理解范围。我们确实不知道,这样的事情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发生…在我们的星球上。这…这是不可能的。这确实是不可能的。”

杰里米像个刚刚迷路的人一样看着我。

“让我们想法搞定它,”我说。“我希望这群聪明人能想出一些好主意来。”我毫不掩饰自己的沮丧。

我们沿着一条长长的走廊朝着战情室走去。杰里米在我身后落后了好几英尺,一直没能跟上我,或也许更准确地说,是一直不想跟上我。当我走近休息室时,听到一阵热闹的谈话声。当我出现时,谈话声立刻戛然而止。我来到主席位置后,仍然站着。“谢谢你们随叫随到。我被告知你们是科技界最优秀也最聪明的人。请…给我解释一下今晚我的全国演讲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缓慢地坐下来。“还有,你们中任何有伴侣的人—无论男女,想告诉我他们的理论之前,请听清楚一件事:我想要将这个哥白尼从地球上铲除,你们中任何人知道怎么做到这件事的,你请先说。其他人闭上你们的嘴。”

我看了看桌子四周。我的目光所到之处,被看到的人就会低下头去,仿佛突然被羞愧占据了。“没人?你们中没一个人知道如何摧毁这个东西?”我问道,有意地让不可置信的语气充满了房间。

这时我听到有人在清嗓子。

“我有个想法…但只是个想法。”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她是华裔美国人,30多岁,留着黑色的短发,戴着一副名牌玳瑁眼镜,除了穿得像个男人外,她很有魅力。

“你是?”我问。

“我是杨·艾芙琳,总统先生,我是科技政策办公室机器人与物理网络系统的助理主任。”

“你的想法是什么?”我期待地问。

“我觉得,如果哥白尼实际上是个活在云端的强人工智能。那么我们可以哄骗他走出网络,进入一个物理表现…比如说…一个机器人中。然后将这个机器人隔离足够长的时间,哪怕只有一秒钟,我们就可以插入一个哥白尼无法探知的跟踪机器人…理论上讲。我们有一个实验性的跟踪机器人,它在隐形模式下是看不见的。使用这个技术,就有可能跟踪哥白尼。一旦我们发现它的巢穴,如果有的话,我们就可以释放一种病毒来摧毁它…这是有可能的。我们眼下的难题是,没人知道怎样才能找到他…或…或它。”

围坐在桌旁的16个人和另外五个因为椅子不够而站着的迟到者,立刻低声地议论起来。

“总统先生,”杰里米说,“我必须强调,哥白尼成为一个强人工智能的前景极低–”

“它还能是什么呢?”艾芙琳问到。

“我们一开始就说过,”杰里米说。“哥白尼符合一个技术非常老练的黑客组织的特征。它可能是由跨国公司经营的–”

“先生,”一个我不认识的魁梧男子说,“据我所知,从来没有黑客能够攻破地球上和白宫的所有电话公司。这样的黑客不存在。以目前的技术根本没有办法做到这一点。这不仅仅是技术的问题,也是技术天花板的问题。”

“那么,你认为这是外星超级人工智能(ETASI)?“杰里米开口时鼻孔张开,仿佛这个说法等同于精神错乱。

“我不知道它是什么,我不怕承认这一点。这是一个谜,纯粹而简单。“

我一拳砸在桌面上,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到我身上。“这真的让我很生气。你们甚至搞不清楚这东西是什么。这怎么可能呢?如果你们真的是最优秀和最聪明的,怎么连它是什么,它是如何运作的,或它在哪里都无法达成一致?你们明明有那么多资源可以支配,怎么还能看着我的眼睛,像一群小学生一样抱怨?已经他妈的两天过去了,你们还不能针对这些最基本的问题,给出一个答案!“

我又一次用拳头猛击桌子。我只听到头顶上荧光灯烦人的嗡嗡声,就连那些声音也让我生气。为什么白宫的客厅里会有烦人的荧光灯?我用手捋了捋头发。我其实并不在乎自己看起来有多不整洁。他们是书呆子。我转向那个至少提出了一个想法的人。“杨女士,你可以有任何你需要来实现你的想法的东西。现在,还有人想提出点什么吗?”

这时我看到有人举起了手。这是一个年轻人,看起来还没过饮酒限制的年龄。他穿着深蓝色连帽衫,里面是黑色衬衣。乌黑发亮的头发编成长长的、紧绷的辫子,挂在他脑袋的两侧和后面。他的两只手腕都戴着很多手镯。

“你?你有什么建议?“我几乎不怀任何期待地问。

“这不是黑客,先生。“

“真的?“我知道我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嘲讽,我尽力让自己振作起来,但那一刻我真的只想放弃。我知道这话从一个全球最有权势的人嘴里说出似乎不太可能,但那时我确实是这样感觉的。这个敌人跟之前我们准备对付的其他敌人完全不同。我们的网络安全和网络战部门束手无策,因为他们不知道超哪里开枪,或对谁开枪。这是一场不同类型的战争。哥白尼是个不可见的敌人。最糟糕的那种。

这男孩揉了揉鼻子。“我认为咱们应该认真考虑他的话。这是个有自我意识的硅智能。它为什么要撒谎呢?“

“很好,这是个SASI(外星超级人工智能),“我说。”那我们怎么对付它呢?“

“你已经看到它能做什么了,”男孩回答道,就好像他在大街上跟人聊天似的。“它就像…捏住了我们的…睾丸。我们无计可施。如果我们攻击它,就好比…嗯,它已经明确地告诉过我们他会做什么。它会自卫,可能会摧毁我们发起第二次攻击的能力。”

“嘿,请你原谅我,但这并没有任何帮助。如果你是个失败主义者,那就赶紧离开这个房间。”

“我不是失败主义者,”男孩反击道。“我只是想说,这就像…将死。棋盘上已经无步可走了,除了一步。”

“这一步是什么呢?”

“我们需要弄清楚如何哥白尼合作,而实现这个目标的第一件事就是搞清楚…比如…比如如何建立一个沟通渠道。这才是我们的资源和时间应该投放的地方。如果我们做其他事情,比如…别的事情。那就我们可能一觉醒来,发现我们集体穿越了一个巨大的时间机器,回到了石器时代,”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男孩。我从没见过这男孩,但却感到他有些素质令我喜爱。“终于有人对权力说出了真话,”我低声说,“而且是个孩子–”

“我不是孩子。”

我笑了。“那你是谁?”

“先生,我名叫德文·班尼特,我26岁了,我在国土安全部的网络安全部门工作。”

“哦,但你看起来像16。”

房间里传出了一阵紧张的笑声。

“也许吧,”他看了看桌子周围说,“但我是这个房间里唯一一个告诉你真相的人。”

我点头表示感谢。“你可能是对的,但这不是我想听的消息。”

“你想摧毁这个东西的话就得关掉整个互联网”他回答。“所以我们最好是找到与它合作的办法。让它与我们的需求保持一致。也许,如果我们能学会信任它,而它也信任我们,那我们就可以把他当做盟友。一个非常强大的盟友。这是你作为总统需要做的。在其他人找他之前把哥白尼变成咱们的盟友。在我看来,应该是这个国家的最优先事务。”

我靠近我的办公室主任说。“我要这个孩子明早9:00来我办公室。明白了吗?”

“是的,总统先生。”他朝我点了点头,但我看得出他不太喜欢我这个决定。

我从桌边站起身,把手插在裤袋里。“结束前最后提醒。我任命戴文负责这个拯救国家的项目。你们有人知道为什么吗?”我停下来等待,看是否有人接话。没人开口。他们看上去都像是受炮弹惊吓的,疲惫不堪的士兵。“因为他是这整个事件在咱们的世界爆发以来,第一个说了些他妈的有意义的话的人。第一个。如果你们中有谁认为能协助他…我…我们,那么明天上午9:00到椭圆形办公室来。”我转头对戴文说。“准备好提出与哥白尼联系的方法。”然后我又转头对我的办公室主任说。“我会处理那些当我们没有宣布搜捕和摧毁计划时可能爆发的公关危机。但我也需要你的协助。把工作人员召集起来,咱们明早7:30早餐见。”

我转身走出了出去。“晚安。”

此起彼伏的“晚安,总统先生”填满了我的耳际。

当我沿着走廊离开时,听到我的秘书在提醒那群书呆子的家伙们,不要把所有的谈话内容通过电子通讯设备透露出去。这是个美好的夜晚,我低着头走到室外,沿着后面的人行道向东翼走去。每当我在西翼工作时,海军陆战队的哨兵都会在外面站岗,我通常会跟他们聊几句。今天执勤的是我最喜欢的史蒂文斯下士,当我走近他时放慢了脚步。

“今晚怎么样,史蒂文斯?”他从未告诉我他的名字。

“很好,总统先生,”他回答说,声音有些颤抖。

“你听起来不太好,”我停下来看了看他说。他的眼睛充满了泪水,仿佛被一条无形的地平线惊呆了。

他仍然忍着泪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但我依然注意到他的眼里涌出了更多的泪珠。

“怎么了,史蒂文斯?”

“对不起,总统先生。”他迅速地擦了擦脸颊。“我很好,请原谅我。”

“史蒂文斯,我是总指挥,我在问你出什么事了?”

他的脸开始抽搐。史蒂文斯是那类强壮而沉默寡言的人,就像是用花岗岩雕刻出来的一样,但此刻他的脸在抽泣,仿佛在竭力忍着情绪的洪水。“我妹妹…她自杀了–”

“天啊…什么时候发生的?”

“今天早晨,总统先生。”

“那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们人手不足。整个城市发生了太多的安全问题,总统先生。”

“我马上给你准假。你应该回去陪家人。”

“谢谢你,总统先生,…你是否可以跟我的上司说,是你命令我回家的…先生?”

我拿出手机。“我马上就这么·做。”我给特勤局指挥官发了一条简短的短信,然后抬头看了看史蒂文斯,他依然警觉的站在那里。

“到底是怎么发生的?”我问。

“她只是放弃了…她一直在吃抗抑郁类药物,但这个哥白尼事件爆发后,她说服自己这就是末日…她有点被吓坏了。我妈说,这让她崩溃了。”

他的语气稍稍放松了些。但我感到他依然处于对噩耗的早期反应阶段。我把手放在他肩膀上,看着他的眼睛说。“我们正在努力解决这件事,我知道这件事让很多人感到害怕– 该死的媒体也没什么帮助。”

“总统先生,我能提个建议吗?”

“什么建议?”

“似乎没有人知道该如何对付这些恐怖分子。这事影响着人们…没有人觉得我们可以再回到三天前的样子了。就好像我们穿越了某种…某种现实切换…,这种转换是如此地彻底,以至于我们再也无法生活在原来的世界里了。这种情况把人们推到崩溃的边缘。如果经济也因此而遭殃,那就会让活在底层的人们遭到更大的伤害的。所以我觉得,我们世界的领导人需要让人民放心。你今晚就尝试了…但被那些混蛋抓住机会猛攻要害。”

虽然我已经让他回家去,但史蒂文斯想谈谈。“总统先生,没一个领导人站出来告诉我们说我们知道怎么办。知道如何对付这些黑客恐怖分子。但计算机专家说这不可能是黑客干的。于是…每个人都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认为是外星人接管,包括我妹妹…”他的声音变小了,停了一下。“是这样吗,总统先生?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你说过不是,但你是否为了不把大家吓坏才不得不这样说的?”

“外星人接管?”

史蒂文斯点点头。

我摇了摇头。“没有任何证据支持这个看法。”

“那么,难道你不认为世界的领导人应该…大声地声明这一点吗?除了你今晚的尝试之外,还没人说过这话。也没有人提出任何证据支持这个关于外星人接管的传言。在这些都缺失的情况下,阴谋论赢了,让像我妹妹这样的人陷入了绝望。这是不对的。”他摇了摇头,目光向下。

史蒂文斯是在代表他那看不到希望的妹妹说话。还有多少像他妹妹一样的人?阴谋论者在网络上的平台声音很大。甚至连主流媒体也诉诸于那些引发恐慌的捏造故事,来保持人们对他们的新闻频道的关注。

我感谢了史蒂文斯的建议,然后让他快些回家。我向他保证,我会在明天早上处理阴谋论的问题,并在不久之后发布一些公告,可能是书面公告。他走了,然后又回来了,仿佛有什么东西忘记告诉我了。他把手伸进衣袋,拿出一张折好的纸递给我。“这是我妹妹留下的,你能看看吗?”

我点了点头。“当然。”

我记不清是如何走完剩下的路回到东翼的。一路上有两个问题像弹球一样在我的脑海里滚动和互相反弹:有多少人在不知道哥白尼到底是什么的情况下选择自杀?我们怎么才能知道哥白尼到底是什么?

(主权玫瑰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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