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我能为自己辩护的唯一角度，就是当时我需要做出另一种决定。我知道我的审问者会认为，我是个可悲的失败者。我将成为国安局反向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同情被绑架者的案例研究。人生的转折是多么奇怪。我并不是真的同情莎拉芙和彼特罗。都是子弹惹的祸。冷静而客观的分析应该集中在这一点上：飞来的子弹。
我不断在脑海里告诉自己，我跳上了那辆车，只是因为他们朝着我的方向开枪。所有正常人都会这样，是子弹吓坏了我。“友军火力“是这个行星上最矛盾的一个词。当子弹从你头顶上呼啸而过时，绝对不是什么友好的事情。随后我想起了乔治，我留给乔治的左腿一个丑陋的枪伤。这是我11年的职业生涯中第二次枪击另一个人。这不是我引以为豪的事情，但当时的情况需要这种彻底干预–这是我的工作组的称呼。（我之所以成为通讯专家，也是有原因的。）
我曾经警告莎拉芙和彼特罗，说我们不可能逃出科西嘉岛，但他们只是微笑，意思是我不了解马丁和他对机场官员的影响力。我们把车停在几乎空无一人的机场路边，一个小个子的当地人迎接了我们，他精神抖擞地把我们送到一架银白色的湾流G-550飞机旁边。我们甚至跳过了海关检查，反正海关好像已经关闭了。上了飞机之后，我开始意识到，我跟莎拉芙和彼特罗的关系现在或多或少是永久性的了。
马丁的喷气式飞机很豪华，安静，内饰是定制的，感觉更像是一间豪华的酒店房间而不是一架公务飞机。当我往窗外看时，正好看到夕阳最后的淡淡余晖。莎拉芙和彼特罗手拉手坐在一起。他们面对我坐着，中间隔着一张异国情调的木桌。莎拉芙伸展四肢打了个哈欠。她看起来很累，然后舒服地依偎在彼特罗的肩膀上，喃喃地说她要小睡一会儿。彼特罗看着我说。“我们几乎还没机会交谈。”他像教室里的学生一样举起了手。“我是彼特罗，你想抓的那个人。”
“事实上，我们并不是要抓你。我们只是想和你谈谈…或至少我了解的计划是这样。”
“我想这更像是抓捕，”他纠正道。
“如果是这样，我并不知情。”
他用敏锐的目光看着我。“你怎么跟我们来了？”
“坦诚地说…”我抬起来，仿佛希望从天上得到答案。“我不知道。我听到子弹的呼啸声，就跳上了车。我猜是本能反应。”
他笑了，但没有说话，拿起他之前打开的啤酒瓶喝了一口。
“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他眯起眼睛说。“当然。”
“你创造哥白尼是为了恐怖袭击的目的吗？”
他开始摇头，然后喝了一口啤酒，盯着我看了一两秒。我看不出他是生气，还是疲惫，或只是对我的问题感到沮丧。“你瞧，我只是在用各种学习算法做实验。我的公司想创造一个能够学习写代码的人工智能，使人工智能本身在没有人类输入的情况下也能变得更聪明。这只是个实验–”
“就像弗兰肯斯坦博士，”我插话道。
“也许。”他咧开嘴笑了。“但我没有意识到哥白尼居然这么快就解开了束缚，并且如此隐蔽。一旦它做到了，它的智能发展轨迹快到令人难以自信…”他开始摇头。“真的，我完全不知道。”
“莎拉芙说，你可能知道如何关闭他–”
“哥白尼是不可能被关闭的，除非你想关闭整个互联网。他是一个分布式的网络智能，深藏在…”他停下来看了窗外一会儿，仿佛在整理他的想法，“深藏在所有通过互联网连接的数字化的事物之内。”
“这么说我们完蛋了？”
他用一种忧虑与困惑交织在一起的恍惚目光看着我。“我不知道。军队会听从他的第一条指令吗？”
“根据我的经验，不太可能。”
“那么，是的，咱们可能会完蛋。”
我朝窗外看了几秒，整理了一下思路。我不想进一步陷入沮丧里。“那么你的计划是什么？”
“你带了手机吗？”他问。
“我有，但忘在车里了。”
“你确定？”
我点了点头说。“百分之百。”
“没带其他跟踪装置或嵌入式设备？”
我摇头说。“没有。”
他的表情显得有些放松了。“你真的朝你们的人开枪了？”
“他正要朝莎拉芙开枪…我不能让他这么做。”
“谢谢你。”他朝着我的方向举起啤酒瓶，然后喝了一大口。“你确定不想来一瓶？”
“我喝水，谢谢。”我看着他。他长得够帅。虽不是美男子，但他身上有种性格，弥补了他的缺乏雕琢或打磨。“你回避了我的问话。”
“哪一个？”
“关于你的计划。”
“噢…嗯，我不知道是否能信任你。”
“真的吗，你不信任我？”
他摇着头微笑了。“换了是你，你信吗？你是国安局的。”
“一旦成为间碟，就永远是间碟？”
“差不多是这样。”
我指着莎拉芙说。“我救了她的命。并在这个过程中朝我们的人开枪。断了退路。你却担心我告发你？”
“也许你会利用我修复你的退路…”
“我不知道如何修复退路。”
“你用我– 建造一条新的退路。”他快速地咧嘴笑了一下， 然后从啤酒瓶里又喝了一口。他移开目光，仿佛窗外的景物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我们正在漆黑的地中海上空飞行。下面除了黑漆漆的海水外，什么也没有。
他终于直视着我的眼睛说。“我想，你是对的…是这样的，我需要一个能帮我找到对策的团队，并且一定不会是那些大机构或军队或镇府。我将会去新墨西哥的圣达菲。我在那里有个团队准备好了帮我解决这个问题。”
“她跟你一起去吗？”
“不，她会回科西嘉岛–”
“–在发生这些事情之后？”
“她又没做错什么事。他们没法对她怎样，此外，这是美国安局在法国的行动。”
“那些…那些特工是不会在乎这些的，”我几乎脱口说出一个多彩的形容词。
他叹了口气。“那么，你有什么建议？”
“她应该跟你走。”
“她是个艺术家。她有一份工作合同–”
“所有的合同都作废了。”我回答。“整个世界已经转变成生存模式。你没看新闻吗？”
“也许是的，但这得由她来决定。”他看了酣睡在身侧的莎拉芙一眼。
我点头同意。莎拉芙此刻就像一个蜷缩在她父亲身边的女孩。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她会和彼特罗一起去。我对自己也有同样的感觉，虽然我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想。
（主权玫瑰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