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我的决定，尤其是那些创造性的决定，总是被黑暗笼罩着。我不明白为什么充满大胆创新的创造性道路会被黑暗所包围。我所说的黑暗 指的是怀疑。不是通常的那种怀疑，只是那种超越对失败的恐惧、自我的脆弱和地位的丧失的那种怀疑。这种怀疑敢于探索最深层的目的。有时，它感觉就好像是一根巨大的手指，悬停在我生命遥控器的静音按钮上，等待着按下。有时，这种黑暗感觉就像一个弹射器，如果我进入桶内，它会把我发射到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里。
我感觉到这类想法。如果我低头看我的人生目标，我可以看到所有这些支流朝这个或那个方向飞奔，我想知道，我的目标怎么会变得如此复杂？当我追溯到转折点时，它总是伴随着一个创造性的决定。所以，我没有这个目的的主干，我有这个分形图，看起来像一个战战兢兢的老手，拿着一支细笔，画出了一棵秃树的所有树枝，但没有树干。你如何定义这样的目标？
它是不连贯的。它不是朝着一个明确的方向发展。它又宽又深，没有重点。这样的画面中不会出现单向的方向。它似乎只有一个目的：让人困惑。现在我有了另一个决定，或者更确切地说，我有过另一个决定。不同在于，这一次我没有做这个决定，至少不是有意识的。彼特罗为我做了这个决定。也许，我希望，因为有人为我做了这个决定，我就不会觉得自己刚刚进入弹射器的桶里，然后被发射到一个完全不同的方向。
这个希望落空了。
我向窗外望去。繁星点点的天空笼罩着起伏的海面。我们飞得很低。西边天空的一道光芒像一块橙色的磁铁在召唤。我的一部分想留在彼特罗的身边，但我的另一部分仍然住在科西嘉岛那间子宫般的房间里。我能听到它的低语，它被束缚在某个不为人知的世界里，渴望被释放到这个世界上，它知道我，并且只有我，是它的抄写员。它几乎在向我尖叫它的损失。我能感觉到。
所以，这就是现在的我。一个在地球上被通缉的人的船体上的藤壶，这个男人是，和一个朝自己人开枪却毫无悔意的国安局间谍一起旅行。嗯，还能有什么更大的错误呢？
我想我笑了，用胳膊挽着彼特罗的胳膊，把他软绵绵的手握在我手里。他终于在飞机引擎的嗡嗡声中睡着了，两个空啤酒瓶也像同谋一样高高地站在那里。
新墨西哥州的圣达菲对我来说完全是个谜。通常情况下，我会拿出手机查一下，但彼特罗让我们的手机作废了。只有他的手机是“黑的”，所以是安全的，然而，就连他的手机似乎也给他的安全计算带来了一个整数的怀疑。他觉得圣达菲的这个团队在某种程度上能保护他，但我知道没有什么能保护他。他在名单上的位置太高了。现在所有其他的恶棍和犯罪主谋都尊敬他。彼特罗偷走了他们所有的光。国际刑警组织名单上的每个人都在寻找彼特罗·索科尔的那盏探照灯的光里蒸发了。
我无法解释那是一种多么奇怪的感觉，因为作为藤壶，我也处在同样的光线下。一个单纯的艺术家。这是一个达利式的时刻。融化的时钟变成了一把融化的枪，对准了我的主人。我不再是一个独立的、自由的灵魂实体，忠实地检查与颜色、流动、构图、主题、视角、原型有关的自私的、内心的想法。我也是个恶棍。
我闭上眼睛祈祷。我从来不知道向谁祈祷，但我还是祈祷了。我的母亲从来不是一个坚定的宗教支持者。她在天主教家庭长大，但她的知识分子朋友们一个接一个地怀疑她的信仰，同样的怀疑也传染给了我。然而，我仍然觉得那里有什么东西。一种外部的、有组织的力量，它的手臂如此之大，以至于我们这些弱小的人类只能看到一根毛发，却没有意识到它是手臂的一部分，是身体的一部分，是思想的一部分，是灵魂或精神的一部分，以某种神奇的目的的形式将一切结合在了一起。
我常常希望我那些忐忑不安的目的能被握持在那些手臂里。不管怎样，我就是这么看的，当我祈祷时，它被送到了比宇宙或多元宇宙或任何外在的东西都大的，甚至大到了一种幻觉的程度的超灵里。
我听过所有反对这种观点的理由。我很清楚世界上所有宗教都积满了灰尘。我可以像任何无神论者一样背诵那些被公开承认的弱点。但是对我来说，这是学术性的。而我需要的是把我的祈祷送到某个地方。如果我把它们放在心里，它们只会把我埋在绝望里，而那，我得说，那是一种可怕的方式。至少，如果我释放了我的祈祷，就会给我带来一种与包围着我的智慧交流的感觉。
艺术家比大多数人更能看到这种智慧，因为它是通过细心的眼睛发现的。你看到这个世界的华丽，它纯粹的审美智慧，你知道有什么东西在它背后，在它下面，在它上面，在它之外，把它引向某个最终有意义的方向。当我祈祷时，我请求那个舵手注意彼特罗·索科尔，帮助他帮助我们所有人。
有时当我祈祷时，我会聆听一下。也许是想看看是否有声音回应我，或者是一种让我感到宽慰的感觉。也许这更单纯的是希望我的提议或所说的被听到。
这一次，当我聆听时，我感到有什么东西在我心中移动。就像一道闪亮的光在我身体的那个部位旋转。我喜欢这种感觉。这不是希望。
这只是一种被倾听的感觉。
（sixfire译）
